于無聲處聽驚雷,業內人士曝黑幕。
一唱雄雞天下白,文博陰霾不日散。
據媒體報道,10萬人從事文物仿制造假產業鏈,每年文物仿制造假收入將超過百億元。
在景德鎮就存在一條瓷器高仿造假產業鏈,一件行價為幾萬元的高仿明清官窯,在境內外拍賣公司拍出,成交可達幾百萬。
景德鎮陶瓷仿古出品如果都按照真品計算,景德鎮可以買下整個地球!
今年初,中國公安部網站宣布,貴州遵義警方成功破獲一起特大制販假冒名家書畫作品案。
摧毀制販假冒齊白石、李可染等名家作品的3個犯罪網絡,抓獲犯罪嫌疑人24名,扣押字畫1165幅,查獲一批偽造的印章及各類用于制作假鑒定證書的工具,查扣涉案資金2600余萬元。
▲警方在展示案件中查扣的仿冒名家印章
涉案的汪某1992年偽造的一幅李可染畫作,最早他以500萬元價格轉手葉某,葉某找到了李可染的家屬,騙取了相關的鑒定證書,經過層層轉手后,2013年拍出了5232萬元的天價。
“盛世收藏,亂世金”,中國早已進入收藏時代。短短30年間,中國內地已經聚集了幾千萬人的收藏大軍。但事實卻是:
95%的收藏者收藏了95%的贗品,95%的人賠了錢。
誠然,以上這95%的贗品,直指瓷器收藏市場和書畫收藏市場。
近幾年隨著瓷器和書畫頻頻造假販假,其市場不容樂觀,藏友逐漸將目光投向古典家具,古典家具收藏市場逐漸成為投資收藏的新熱點。
除了原料價格的不斷上漲,古典家具的不可復制性、收藏與實用兼具的雙重特性也令市場逐漸升溫,并成了備受國際市場歡迎的“硬通貨”。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今天一見也來扒一扒這個“硬通貨”收藏市場的另一面。
“交椅”的鬧劇
交椅,在收藏界可謂大名鼎鼎,這件本身就帶有很高的歷史文化內涵,在民間老百姓中早有“第一把交椅”的說法。
交椅出現于宋元時期,為野外郊游、圍獵、行軍作戰所用。后隨著其功能的消退,進入廳堂時,四足已經成為直立形,從而演變為圈椅。
交椅在過去是比較有地位的人才能使用的。古人有“第一把交椅”之說,可見交椅是排位中的第一名。
▲《魯班經》中的圓后背交椅
明代黃花梨交椅存世極少,最樂觀的估計,全世界范圍內也不會超過幾十把。 蘇富比、佳士得兩大拍賣行近20年拍賣過數把,最低拍出的價格也要50萬美金。因此有人說,如果能收藏到一把好椅子,就相當于“坐擁”了天下。
▲2010年南京正大秋拍 明黃花梨交椅 6944萬人民幣
在2010年12月12日南京正大的拍賣會上,被業界稱為“第一把交椅”的宮廷御制明代黃花梨交椅,在北京拍出了6150萬元,加上傭金后總金額6944萬元,創下歷史上黃花梨椅拍賣的最高價。
自此,似乎各處都能蹦出一把“交椅”,交椅造假成風!
收藏界最喜歡的就是“故事”,一個“故事”成功了,立即跟風者眾。有心人怎么舍得放棄這個絕好機會?
▲2015年1月7日cctv尋寶視頻
上面這段視頻曾在各大網站“瘋傳”,一位女子帶著自家的海南黃花梨交椅登上了央視《尋寶》。
據這位女士所說,這把椅子是她公公二十多年前在做木材生意的時候收上來的,號稱大城的“頭把交椅”,是大明萬歷年明間皇帝坐過的御椅。
這把椅子經過現場專家鑒定確是明代的海南黃花梨椅子,乃帝王專坐的御椅,全世界只有十幾把,這種椅子在拍賣市場上價值將近7000萬!
可悲哀的是,這也不過是蕓蕓高仿海洋中的一粟。
矜貴的“高仿”
目前中國經營明清古典仿制的家具廠商數不勝數,上檔次的也有幾十家,這些人術業有專攻,仿明式、仿清式,個個都是水平很高的專業戶。
這些稱得上“高仿”的家具,一是從品質、材質、工藝上可與真品媲美;二是要經過“做舊”,足可以假亂真。
一件好的傳世古典家具,除工藝必須符合標準規制之外,其附屬條件也尤為重要。
選材
考究的明及清前期家具,多用貴重的硬性木材,以紫檀、黃花梨、鸂鶒木和鐵力木四種為主要材料。
▲清 紫檀木仿竹節雕鳥紋多寶格 上海博物館藏
凡用上述四中木材制成而又看不出有改制痕跡的,大都勢必傳世已久的原件,北京匠師稱之為“原來頭”。
近代仿制的也有,但因為材料難得,售價未必合算等原因,為數并不是很多。
家具品種
有的品種出現時代較早,入清以后,不復流行,故除非后代有意仿制,否則其制成年代不應晚于其流行年代。有的品種出現時代較晚,器物本身無異道出了自己的年代。
▲清 柏木冰箱 故宮博物院藏
在宋元人所作消夏圖中,都把冰塊放在盤、鑒一類容器中。何時使用冰箱,尚待考證。
國外作者自艾克起,都把冰箱收入他們的家具著作中,有的還把它的年代定到17世紀初。王世襄先生曾在書中提及,他曾向幾位老匠師請教,均認為冰箱多為清中晚期。
形式
這里所謂的形式,指家具的大貌。時代早晚,形式自然不同。不過家具每多仿古,故據形式來判斷早晚,又不能絕對化。
同時,我們對于形式早晚的認識,多得自觀察印象的積累和書本,卻很難提出確鑿的科學根據。
▲清 黃花梨半桌(清代羅鍋棖往往因為彎度驟小而予人生硬感)
最后還可以通過構件造法、榫卯和花紋等進行判斷考究。
一件高仿品,人工、材料以及設備成本可能就要幾萬甚至十幾萬元。要仿得天衣無縫,仿制者還常常要把真品拿來比照著仿。
但由于真品價值昂貴,高仿者一般是買價格稍微偏低的紅木家具或者柴木家具。當然這也需要長時間的積累和較高的眼力才能購買到韻味比較足的經典家具。
▲明末 黃花梨插肩榫綠紋石面酒桌
由于古典家具藏品相較于其它文物,可直接接觸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在很多古典家具展覽的場所,雖然人流絡繹不絕,但2/3以上參觀的人,基本為仿家。
▲2018上海「別居逸格」明清黃花梨古典家具展
通過拍照、測量、比對等將許多經典款式照搬下來仿制,但由于尚未完全對實物進行對比,粗略的概括下的“高仿品”,并不規整,甚至還會鬧出許多笑話。
至于“高仿貨”的去處,一位高仿大師翻出一本某拍賣行的拍賣圖冊:“這就是我的東西,我賣出去是20萬元?!笨蓤D冊上的起拍價是:120萬元!
由于古典家具的存世量有限,近幾年又被許多大藏家購得,只“入”便不再“出”,加之近幾年瓷器和字畫頻頻造假,市場直線下滑,很多拍賣公司逐漸開始將手伸向了紅木家具廠商。
通過和廠家拿貨,請專家出具鑒定證書,再做一些概念包裝,就可以上拍賣會。仿得精湛的,甚至會先送出國“漂一圈”,扮成“回流古董”,拍賣身價倍增,幾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的都有。
脆弱的真相
目前各仿家仿商以高仿明式家具為“主攻方向”,主要是明式家具的經典制式無法撼動。
▲明 黃花梨雙圈卡子花大畫桌(局部)
對傳統家具的仿制,有二種情況:
第一種是以文物復制或收藏為目的,用精工細作仿古如古的方式,來高仿家具款型,買家和賣家之間都清楚交易的家具是仿品。
另一種則是用仿制的手段,將仿制的家具充當“明清時期的老家具”販賣獲取高額利潤為目地。
當前作偽的行當也隨著家具收藏的熱潮而“蓬勃發展”,并形成了作偽、炒作宣傳、銷售或拍賣為一體的產業鏈,使得不少收藏者上當受騙。
高仿者除通用的一些手法外,還自行研發了一些手段,一一騙過專家的鑒定測試。
一是年代作偽。為了模仿老家具外表古舊斑駁的痕跡,作偽者往往通過刀片等硬物劃割、擊打碰撞、噴燈火烤等方法對家具表面進行破壞,讓人誤以為這是長期使用留下的痕跡。
▲黃花梨五足香幾
▲黃花梨五足香幾采取室外自然風化五年
還有的把新仿的家具放到室外、屋頂上或者菜園子里面,任由風吹雨淋,模擬老家具歷經風霜的感覺?,F在的作偽為了縮短作偽時間,用化學藥品來浸泡的比較多,例如強堿、強酸或高錳酸鉀等等。
▲黃花梨大禪凳腿足自然腐蝕情況
二是型制作偽。型制的作偽,主要是指家具種類的作偽;紋飾作偽,則體現在紋飾圖案或風格與家具本身所處的年代不符。
通常將常見品改為罕見品、 更改紋飾、改高為低和化零為整等,把一些珍貴傳世家具上的裝飾故意除去,以冒充年代較早的家具。
這是一件非常著名的床,最早出現1944年艾克先生的《花梨家具圖考》17號,1970年安思遠的《中國家具》圖版35號,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亦曾摘錄此床,由于兩側圍子的萬字并不完整,王世襄先生認為該床至少是經過改制,是從較寬的架子床圍子改短,移到羅漢床上的,至少兩側的圍子不應該是這樣,并且繪制出復原圖紙。
三是材質作偽。就是用便宜的木材冒充名貴的木材,主要包括全部用材假冒、局部用材假冒以及用貼皮子的方法假冒三個方面。
▲貼皮家具
專家鑒定
專家可分為:
長期從事相關行業的專業研究人員和到處混跡市場的“磚家”兩類。
第一類專家“打眼”的事情也有:
1996年8月,故宮收到了一噸捐贈的木材,這批木材是從非洲島國馬達加斯加進口的大批外觀有些類似紫檀的深色硬木(俗稱“大葉紫檀”)。
故宮明清家具專家胡德生先生因對木材學不熟悉,誤認為該種木材即為明清古董家具所用的老紫檀(小葉紫檀)。
▲小葉紫檀原材
上海博物館也收到了兩根這種“紫檀”,作為明清家具材質標本展示在家具館外廳,見下圖:1、2號即捐贈的所謂“紫檀”(實為盧氏黑黃檀),3號為真正的紫檀木。捐贈的“紫檀”還忽悠了王世襄先生,老先生聽說珍木重現十分高興,慨然為捐贈者贈書題辭。
上海博物館中木材標本的說明牌:所捐贈的1、2號標本實為黑酸枝類的盧氏黑黃檀,但拉丁學名公然標明為檀香紫檀。
可馬國根本不產紫檀,出口的這種木材是黃檀屬的“盧氏黑黃檀”(拉丁學名Dalbergia louvelii)。
▲盧氏黑黃檀紫檀原材
真相水落石出之后,此事成為國際笑話,也讓許多誤判的國內專家學者蒙羞。
不過胡德生先生胸懷坦蕩,他在2001年得知事實真相,此后一有機會就在各種場合重提此事,承認自己誤判上當。胡老師的學術態度和磊落品格,令人欽佩。
但往往行業類還存在著另一類“磚家”:
10年前北京中博雅文物鑒定中心鑒定委員會主任牛福忠,將商人謝根榮找來的一堆玉片串成了“金縷玉衣”,請來中國收藏家協會前秘書長王文祥、故宮博物院前副院長楊伯達、北京大學寶石鑒定中心前主任楊富緒、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前副主任委員史樹青。
▲金縷玉衣玉片
5位專家在裝著“金縷玉衣”的玻璃柜子外“走了一趟看了看”,便為這件“文物”估價24億元人民幣。謝根榮用這一紙估價說明,騙銀行放出7億貸款,最終5.4億元打了水漂。
為什么會出現這一類的“專家現象”?
其實在市場經濟之前,所有的專家都面臨著極強的單位約束力。一旦你出了問題,就有可能被單位除名。
過去專家根本不可能出去給人家看東西,更不可能收錢。王世襄先生家門口貼一張紙,上面寫著“奉上級指示,不給任何人做鑒定”,其實上級也沒有指示他,他就是心里指示自己。
中國惟一的政府鑒定機構是1983年成立的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由于國家鑒定委員會委員的特殊身份,委員越來越多。文物鑒定委員幾乎變成了一種社會榮譽,而不再是純粹的專家身份。
▲孫學海 原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
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曾將孫學海除名,原因是有人花兩萬多塊錢請他開具了12張真品鑒定證書。今天面向社會收錢做文物鑒定的事情也開始有了。
現在所有行業都一樣。作家協會、院士選拔、經濟學家給企業當參謀……全部亂七八糟,這是一個極為普遍的社會問題。
坦蕩的“山寨”
現在“高仿”者并不遮遮掩掩,一些名聲在外的高仿大師或廠商,還喜歡復制知名作品,因為越是知名作品,越能凸顯其技藝精湛、堂堂正正。
▲仿制的恭王府壽字紋圈椅
但即使是高仿品能賣到幾萬元至幾十萬元,在仿制者看來,他們掙的依然是“辛苦錢”。
隨著高仿的成本越來越高,真正完全還原明式家具的生產流程和原料成本太高了。
比如黃花梨家具高仿,前幾年一噸黃花梨2000萬,現在都不用“噸”做計量單位,改用論“根”賣了,比如上個月海南農墾總局東大院門旁的那顆海南黃花梨樹,賣出264萬,每公斤高達10560元。
于是出現高仿行業為了迅速獲利,便和許多拍賣行“聯手”。
一件高仿黃花梨藏品目前在市場上的行價為十幾萬至幾十萬元,一般若能在拍賣公司拍出,成交價是出廠價的數十倍。
但也不要覺得拍賣公司能大賺特賺,若非專業經營古典家具,有深厚積淀的拍賣公司,可能一個專場下來,真正賣出的也就兩三件,甚至一件也難拍出。
最后,用馬未都先生的一段話總結:
文物行業的水一點也不深,而是混。水很清澈,你從多高跳下去都觸不到底,這叫水深;你現在往里跳,不是戳腳就是撞腦袋,這是水混,只是你看不到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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