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現今僅存的、出于工匠之手、圖文兼備、有關木工的一部古籍……是有關古代家具僅存的一份重要材料,對明代家具研究者來說,更是一部必讀之書。”
——王世襄
《魯班經》托魯班之名,傳魯班木作之藝與木作之道,是木匠的經書,也是研究我國傳統建筑和家具的必讀書。
過去流行一種說法,習《魯班經》者,鰥、寡、孤、獨、殘、貧必占一種,也稱缺一門,現在網上危言聳聽者更甚。
在這里要說明的是,網上所言《魯班書》或《魯班經》并非我們今天討論的《魯班經》,今天我們說的,是《魯班經匠家鏡》。
《魯班經》全稱《新鐫京版工師雕斫正式魯班經匠家鏡》,又名《魯班經匠家鏡》。“匠家鏡”意為營造房屋和生活用家具的指南,《魯班經匠家鏡》原出自南方,流傳已有五六百年。
此書是我國僅存的一部民間木工的營造專著,是研究明代民間建筑及明式木器家具的重要資料。
《魯班經》現在我們認為它是一本木工工具書,但是在古代,更多的是把它歸類到堪輿風水類的,古刻本大多是將其作為《平砂玉尺經》的附錄。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們要從它的內容開始看起。
《魯班經》介紹的是行幫的規矩、制度以至儀式,建造房舍的工序,選擇吉日的方法。
同時,說明了魯班真尺的運用;記錄了常用家具、農具的基本尺度和式樣;記錄了常用建筑的構架形式、名稱,一些建筑的成組布局形式和名稱等。
《魯班經》從內容上可分四卷:
卷一從魯班仙師漂流作工始,敘述了各種房屋建造法,到涼亭水閣式止。前文后圖,以圖釋文,文中多為韻文口訣。同時還介紹了魯班尺、曲尺的規格、圖式和使用方法。
卷二全面介紹了建筑、畜欄、家具、日用器物的做法和尺寸,從倉敖式開始,至圍棋盤式止,內容詳實,亦為前文后圖。
本卷中家具一項共涉及古典家具制式34種,是關于中國家具較早的文字圖形記錄,也因此,《魯班經》被我們現在奉為家具的經典之作。
卷三記載建造各類房屋的吉兇圖式72例,版面為上圖下文,構成都是一張圖附加一首詩的形式,文字說明多為陰陽五行、吉兇風水對蓋房造屋的影響。
“門高勝于廳,后代絕人丁。門高勝于壁,其法多哭泣。”讀起來朗朗上口,使得這些知識容易吟誦、便于記憶。
卷四為附錄,有“秘訣仙機”、“靈驅解法洞明真言秘書”和“魯班秘書”,內容大多與房屋營造的迷信活動有關。
值得重視的是書中還記載了制作家具的原料及構件的尺寸。所述家具包括杌子、板凳、交椅、八仙桌、琴桌、衣箱、衣柜、大床、涼床、藤床、衣架、面盆架、座屏、圍屏等。
看了以上分卷的介紹的,大家就會明白,《魯班經》的很大篇幅都著重于風水吉兇的記錄,只有在二卷的后半部分涉及到一些家具的內容。
但是我們現在看來,也正是這一部分關于家具的內容,才成就了《魯班經》現在的知名度和名氣,這也是全部書最精華的所在。
《魯班經》卷二的后半部分記載了包含屏、床、桌、椅、凳、箱、柜、香幾在內的家具34種,歷來為學者所重視,可說是研究明代家具難得的第一手圖文資料。
王世襄先生1980年曾在《故宮博物院院刊》上專門登過一篇名為《<魯班經匠家鏡>家具條款初釋》的萬字長文,對這些家具條款,逐條校正其中的錯字、漏字,并詳細解釋其術語和考證其家具源流。
這篇文章后來作為附錄,收入了《明式家具研究》,同時也是《錦灰堆》中的重要篇章。在這篇極具學術價值的文章中,王世襄先生評價《魯班經》說
它是現今僅存的、出于工匠之手、圖文兼備、有關木工的一部古籍……是有關古代家具僅存的一份重要材料,對明代家具研究者來說,更是一部必讀之書。
王世襄先生在結語中講述了《魯班經》中的家具材料的八個可貴之處,同時也指出四點不足:
它記錄了古代工匠敘述家具造法的、成套而又一定程序的語言
開列了多種家具名稱及其常規尺寸
講到了家具部位、構件、線腳、雕飾及工藝造法的名稱、術語
比較真實地描繪了當時家具的形象
提出了傳世稀少、現在很難遇到的明式家具品種造法
提出了用材選料的要求
描繪了當時木工操作情況及木工工具
反映了封建迷信的東西
古典家具的學者陳增弼先生也非常推崇這份材料。他說:
插圖這樣集中,家具形象這樣寫實,圖面這樣精美,在古代的文獻中都是罕見的……《魯班經》中的家具資料,對研究明代家具的斷代是極為重要的歷史文獻……
《魯班經》關于家具的描述,絕大多數是關于家具構件的尺寸的記載。這些尺寸不同于一般不會操作的文人筆記中有關家具尺寸的記載,它是從家具生產中總結出來,通過文字的記載用來指導木工的生產實踐的,因此是非常實際的,是可信的。
要說明的是,本書的增編年代正值明式家具的制作有高度成就之時。當時繪制、雕刻圖式者也有相當高的水平,因此本書比較真實地描繪了各種家具的形狀。書中插圖線條流暢,人物姿態生動,畫面完美。
因此,許多學者認為,《魯班經》中最有價值的部分,就是這三十四種家具的內容。
而《魯班經》的其他篇章,都多少帶有風水堪輿、陰陽五行的內容。其中最為后世談資的,就是魯班尺。
“魯班真尺”,通稱“魯班尺”,也叫“門光尺”,是古代木匠奉為金科玉律一般的工具,直至今日,仍見于用傳統方法修建房屋之時。
“魯般真尺”在《魯班經》中的原文是:
按魯般尺乃有曲尺一尺四寸四分,其尺間有八寸,一寸準曲尺一寸八分。內有財、病、離、義、官、劫、害、本也。凡人造門,用依尺法也。假如單扇門,小者開二尺一寸,一白,般尺在‘義’上。單扇門開二尺八寸在八百,般尺合“吉”上……皆用依法,百無一失,則為良匠也。
文中所說的“魯般尺”,一尺等于曲尺的一尺四寸四分,之所以也稱“門光尺”,是因為古人認為按此尺丈量并確定門戶,可以避兇趨吉、光宗耀祖。
這種尺分為八寸,自成一種衡量單位,以八寸為一尺,每寸都有名字,分別是“財、病、離、義、官、劫、害、本(吉)”,每“寸”又另分五格,每格用紅字或黑字寫上各種星相的名稱,是專門用來量定裁度門窗的一種用尺。
古人極為講究門窗的建造,認為這是房屋風水的一個關鍵所在,而測量門窗開設的方位長短,則必需用“魯班尺”來衡量最為合適。
同為明萬歷年間專講住宅堪輿的名著《陽宅十書》中記載說:
海內相傳門尺數種,屢經驗試,惟此尺為真。長短協度,兇吉無差。蓋昔公輸子班,造極木作之圣,研窮造化之微,故創是尺。后人名為‘魯班尺’。非止量門可用,一切床房器物,俱當用此。
魯班尺是木匠祖師爺魯班“造極木作之圣,研窮造化之微”后所創,因此使用魯班尺安造門窗,歷來被木匠們奉為圭臬。
這把魯班尺,匠心獨運,造極精微,其中容納有“五行、八卦、洛書、九星、紫白”等術數理論,在今日看來,是一把極具神秘色彩的尺子。
現在農村的好多木工老師傅仍然在用魯班大師的絕活,來制作家具。而魯班經中的凳不離三、門不離五,床不離七、棺不離八、桌不離九,是針對民間的習俗忌違而進行的制作。
當然這些內容在今天看來很有趣,無事者可以根據其中尺寸制作家具,無傷大雅。但是要論及《魯班經》的精華,家具一部分不可不提。
現在我們可以在網上以及舊書攤看到各種版本的魯班經,以清代的居多。不過不論哪個本子,基本都是根據大明萬歷本或崇禎本翻刻的,這兩個版本是權威版。
《魯班經》屬集體匯編,其作者一般都說是明代的午榮,其實看作者名錄就知道,這本書的完成,經過了三個人的手,分別是“匯編”、“仝編”和“校正”。
卷端題名:“新鐫京板工師雕刻正式魯班經匠家鏡”。版心上題“魯班經”。卷一下署:“北京提督工部御匠司司正午榮匯編,居匠所把總章嚴仝集,南京御匠司司承周言校正”。
午榮,生卒年代不詳,生平事跡亦不詳。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于大明萬歷年間入仕,因魯班經而名標千古。
在魯班經的作者名錄里,注明午榮為“匯編”,也就是總編輯。當時午榮擔任“北京提督工部御匠司”的司正,也就是司長。相當于現在的正司局級干部。
但是寫工具書,單就一個理論家是不行的,所以這本書的編輯過程中,還有一個專技方面的助理。這位助理,乃是“北京工部局匠所”的把總,也就是所長,名叫章嚴。
章把總既然是局匠所的工頭,自然是工匠出身,是技術人員。他在這本書的編輯過程中,擔任“仝集”的工作。也就是我們今天說的編輯。
書籍初稿編出來后,最后由“南京工部遞匠司”的司承,也就是副司長周言周大人進行了最后的“校正”,至此,魯班經正式出爐。
現存較古老的版本為故宮藏大明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匯賢齋刻本,現在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萬歷以后,此書有崇禎增編本和清代的若干翻本,民國后尚有石印本。雖然版本很多,但圖式越翻越劣,文字訛誤也有增無減。
《魯班經匠家鏡》,明午榮編,明萬歷年間(1573-1602年)匯賢齋刻《平砂玉尺經》本。版框20cm×14cm。半頁9行,行20字,白口,單黑魚尾,四周單邊。
《魯班經》的主要流布范圍,大致在安徽、 江蘇、浙江、福建、廣東一帶。現存的《魯班營造正式》和各種《魯班經》的版本,多為這一地區刊印。
這一地區的明清民間本構建筑以及木 裝修、家具,保存了許多與《魯班經》的記載吻合或相近的實物,證明它流傳范圍之廣,以及在工程實踐中的規范作用。
就像王世襄先生所言——如果說關于房屋營造的傳世圖書有《營造法式》、《工程做法》那樣文圖對照、卷帙浩繁的煌煌巨著的話,關于家具,有文有圖的古籍,恐怕只有這薄薄一冊的《魯班經匠家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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